钱串子

赵文新

钱景宏上大学的时候，边边角角的时间，他利用起来读读书。他说，古人总结的“一寸光阴一寸金”，是最恰当的比喻，浪费时间觉得心疼。同学戏谑叫他“钱串子”，他也不恼火，眯缝着眼，露出两个虎牙说：“我姓钱，自然爱钱。君子爱财，取之有道。”同学们也不再忌讳，“钱串子”的昵称比大名叫得人还多。

钱景宏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，到大石峪村当了村官。他跟着村主任穿街过巷熟悉环境。村庄三面环山，一条路通向外面，就像大簸箕摆在那里。钱景宏想起小时候，看见姥姥端着簸箕簸玉米的情景，他两手不由得向上颠了几下。走在街巷里，芦花鸡领着一群小鸡在草丛中咕咕地觅食，看见他们过来，张望几眼，仍然不紧不慢地“进餐”。远处的几声狗叫，让幽雅的村庄更加静谧。

“咱村的环境真好！美丽的田园风光。”钱景宏感叹道。“嗯，环境不错，就是有些穷！”村主任看了钱景宏一眼，“你这个村官，好好帮我出出点子。”钱景宏看看周围浓绿的庄稼，点点头。

村主任开会去了，钱景宏一个人在村里转着，和村民聊天。70多户人家，青壮年都出去打工，剩下老人和孩子。没有什么经济作物，地里只种些玉米，亩产不足千斤。一斤玉米也就六七毛钱，年收入能有多少呢？他叹口气。

钱景宏盘算玉米的价钱，索性到村民家里看看。几家老人烧火做饭，有的还在用风箱。看到风箱，他想起小时候到姥姥家，姥姥就用风箱咕哒咕哒地煮米蒸馍。他觉得好玩，不做饭的时候偷着空拉风箱，吹得柴灰喷出来，落得满头满身。钱景宏又不由得空拉了几下风箱，找找小时候的记忆。

“爷爷，您喜欢拉风箱做饭？”老人看看眼前这位村官，往灶膛塞了一把玉米秸，说：“地里种了玉米，用它的秸秆烧火做饭，不糟蹋东西。”老人还告诉钱景宏，儿女们用的是煤气灶，他觉得烧火有热炕，还是用风箱好。从老人家出来，钱景宏还是没有找到致富的点子。“钱串子呀！”钱景宏叫着自己的雅号。

周末，钱景宏和乡里几个村官去县城影院看电影。他们看着电影，吃着爆米花。倏然，他蠕动的嘴巴停下来，借着银幕上的光，看手上爆米花，像酥豆一样香脆，像雪花一样浪漫，是玉米开放的花吗？一个念头像电影镜头一样闪现出来，大石峪……玉米……爆米花……蒙太奇般地排列在一起。这些想法是一团火，在钱景宏心中燃烧着，他的脸红红的，无心再看电影了。钱景宏回村后，赶快把想法说给村主任。

“恐怕不行吧？你让他们表演，磕了碰了怎么办？上了年纪的人，除了他们自己，还得过儿女这一关。他们的儿女同意吗？”村主任听完钱景宏的想法，头摇得拨浪鼓一样，像看完《十万个为什么》，满是问题。

“咱们实际去做一做，有问题就有办法解决，比如，给老人上保险，找人培训……”

“好！我支持你！你负责这件事吧！”村主任同意钱景宏的建议。

乡里大集上，大石峪村留在家里的60名老人组成表演队，或拉风箱，或用转炉，集体表演爆米花。钱景宏放《风箱打令》乐曲，老人满面红光，皱纹里溢满光芒，铁炉旋转、火苗跳跃、风箱响动，特别的场景引发众人围观、拍照。
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此起彼伏的响声过后，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爆米花气味。雪花样、李子花样的爆米花形成花海，铺在集市一角。“我买一桶儿！”“我买一袋！眼看着做，吃着放心！”现场手工制作总是调动人们的味蕾，他们的爆米花被抢购一空。钱景宏用手机录像，配上《爆米花的味道》歌曲，“玉米在发烧，爆米花的味道……狠狠吃个饱，热情用大火烤，快乐在膨胀发酵”，做成抖音上传到网上，爆米花香味伴着音乐，透过屏幕扑面而来，很快被刷屏。“大石峪牌”爆米花成了品牌。

“年轻人就是不一样！有点子！会玩抖音，把爆米花带火了！更是把咱村带火了！”村主任拍着钱景宏的肩膀说。钱景宏露出两个虎牙，笑着说：“咱这是把几毛钱一斤的玉米变成‘玉’米卖。上学的时候，同学都叫我‘钱串子’。我要让‘钱串子’名副其实，让咱们山村美丽而且富足。”